我第一次看到杨柳是在外婆家宜兰。火车从台北出发半途中就沿著太平洋,经过屹立在海中的龟山岛,听著普通火车(慢车),铁轮在铁轨发出的链条敲碰声响;电线桿的电线随著车速上下连接移动像极琴玄般结奏性的奏起「绿岛小夜曲」.....
儿时的宜兰很像日本的京都,日本人在市区内把水道沟渠做得像画中的小桥流水,沿著沟渠就是一株株的柳树,弯曲的柳桿拖著一根根的柳条儿无力划在藻绿的水面遊盪。沟渠不宽,每隔一百呎就築一座弯月小石桥刻上「昭和」年代。有几户残破的日式建築空在那儿长满了野草,成了我们玩躲迷藏的好地方。 外婆家是个好玩的地方,光是表姊妹和表兄弟就是10来个,在台北眷村讲国语,听得懂各种大陆北方方言,ㄧ出眷村那个时代得会讲闽南语。受日本皇民教育的舅舅和舅妈们日文说写流利,在家神坛上祭拜的是祖先牌位,孔明,关公,观世音菩萨。祖谱很详细的记载著:外婆是24代从福建靖邑县,外公是24代从广东梅县渡海来台,这算一算也近四百年,应该是避难,离开战火,中国历史改朝换代不少。我父亲在我小时侯的记忆里就不断重複的告诉我河南的祖父,曾祖父的名子,虽然从未谋面,刚开始学会写字就先学会写他们的名子,应该是中国人的「认祖归宗」吧! 2002年,我捧著父亲的骨灰回河南的潢川老家,有一条川河是大别山的支流,流进潢川的南城和北城,川上有一座明朝时期建造的大石桥,父亲告诉我他小的时候在川中游泳,被裹小脚的北方奶奶棍打,奶奶怕他出事,生了九胎只存活叁胎。胡同後头有靠庙宇的小湖,冰冻寒天,北方孩子们脚底绑一块冰片就这麽在湖心溜冰....中日战争爆发,10岁的父亲跟著家人偶尔避难,看过在川河中的弃屍,那是一个经历近40年国仇家恨的大时代,从1886年的八国联军到父亲1925年出生,中国割地赔款.....17岁叄加「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抗日尾声後国共内战,随国军撤退台湾。不敢想像父亲身处的动盪时代,不敢想像中国历代民族大迁移的景像。 当父亲的骨灰终於 下葬在他日夜思念的母亲墓碑旁,只听见乡人们喊著: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回到他母亲身边。我父亲在世总是说我们的外婆高大的骨架让他想到他大陆河南的母亲。唐诗中用柳树形容心境,柳树在诗人眼中有ㄧ种无言与无助的愁怅,或许柳树青青的宜兰在我天真无邪的童年是这麽的柔美,目击当时眼前的潢川,时光流逝,人事变迁,无限感慨,时不予我。带著父亲口中对河口南潢川的苦思念,仅留「土ㄧ杯」还乡,我再次泪流满腮....... 人言柳叶似愁眉, 枝嫋轻风似舞腰。 柳丝挽断肠牵断, 彼此应无续得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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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纪珍女士近照 Archives
August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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