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小时侯就不太“受教”。我爸不知唠叨多少回,总说:前人的经验不爱听,烧滚烫得水非要去试摸,让自己烫伤一回才叫痛!还记得刚搬进眷村,没多少家具,四岁的我拿着铅笔,站在板凳上从这一头涂鸦到那一头,我妈一回来往我背后拍捶一下,清晰记得她拿着菜刀试着刮下我的杰作,还一边骂着:好不容易分配到一间军眷宿舎,白墙涂成这付德性!上小学开始学阿写毛笔楷书,大,中,小楷毛笔上阵,每星期的周记都得用毛笔写,写着写着,突发奇想,夏日炎炎,大楷毛笔沾上透凉的墨汁,往熟睡的哥哥脸上做起文章,一笔一划,浓眉大胡,把哥画得像抓鬼的“钟馗”一般!哥哥起来大哭,我爸在旁笑得前仰后翻,我妈又准备捶我了。
今年四月份酒醉驾车开罚,刚开始还自认冤枉,不太服气。这七个月折腾下来,开始反思,从上四个月教育改造课,社区服务,装酒测器,罚款,缴费听车祸受难家庭表白,到目前的缓刑察看,关关都有特色。9月31日第三次,也是最后上法庭,15分钟,法官确认法庭费,罚款费都ㄧ一缴清,24小时社区服务和其它也都完成,于是说:不用来法庭了!以后是警察局和驾照中心的事情。 隔个星期去Littleton 见缓刑警官,ㄧ进门到会议室约16位,有医生,商人,老师,退休等人士,有本州和外州,达官贵人在美国一旦触法,平等伺侯。,我们这一群是“初犯”,故每月以电话报到即可,警官说他手上看管326位酒醉驾车犯案,忙得不可开交,开场白:警察局罚款缴清最重要,各位在座应该连法院罚款约$1600不等都缴清了吧!之后告诉我们怎样完成缓刑阶段。我是唯一完成所有刑罚,下个月酒测器酒服役完成就可被取下,其它人还蒙蒙懂懂,这可让我沾沾自喜,成为大家“请教”的对象,万万没想到,缓刑期间还要每天打电话到验尿抽检中心,电脑会回覆是否被上选,验一次$10到$35。到外州得申请“旅行通行纸章”,在这民主自由的美利坚众合国法律下,酒醉驾车成了“过街老鼠”,步步喊打。好吧!验尿就验尿吧!每年身体检察不也都验尿吗?警官看着我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后面加一句:卫生间有工作人员职守,确定“尿属其人”,请不必忌讳,他们只是秉公行事,月领最低工资。 问我开支票给法院服不服?我服!养司法在职人员是很贵的;问钱给警察局给不给?我给!他们是管理社会秩序的“警猫”,还很凶,来信就是:10天内不还清罚款,刑罚从头开始,最起码法院费还可以分期付款,警局“甭谈”。问我付课堂费$300,酒驾拘留所费$600,取车费现金$240,酒测器$500,酒驾受难家属表白加自愿捐款$70...全都是非营利组织以创造社会就业机会,问荷包是开还不开?我开!这一趟经验让我完完全全“受教”得五体投地,佩服美国“以法治国”根基深厚。老百姓200多年培养出知法认错。前几天在YouTube 影片看到大陆一年轻女土豪世家,被交通警察拦下执问车牌照,态度傲慢不服的她,趁员警在车箱后头弯腰寻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脚往交警得屁股踹下去,让我看得瞠目结舌。在台湾酒驾被逮,有些「裝瘋賣傻」,還是接受罰單,乖乖拿單付款。 第一次验尿,房间算是高朋满座,也不用等太久,我想我应该随进随出,没想到脑袋不听话,膀胱不始劲,怎么样都“黄河之水下不来”,太紧张了!就这么被请出去拚命喝水,一喝就是1000cc并前后走动,直到滚滚黄河奔堤直冲下游我才成功达成任务。这次酒驾违法惩处的经验让我对美国司法刮目相看,深深体会到民主自由之下必有严治的法律细节做基石。无论贫贱富贵,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当然破财消灾请律师可能会帮助一些,但是法官以证据和百纸黑字的验血酒测值为主,百辩无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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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72岁的宝岛歌手郭金发在高雄开演唱会时,前几首都唱得中气十足,直到唱他60年代成名曲“烧肉粽”,要拉长音“烧.......肉.......粽”,一下子因心肌梗塞昏倒在地就与世长辞了。读到此消息,ㄧ股无名孤寂涌上心头。郭金发先生的歌曲反应我儿时的岁月,台湾人当时生活的努力。
小时侯吃的食物挺杂碎的;在眷村都吃北方面食,上小学早餐就是烧饼夹油条配豆浆,没什么店面,几位退役国军穿着汗衫,长裤,一个面,一个拿着长木筷反转油锅中的油条,一个帮着包起套套油条烧饼,然后用报纸这么ㄧ裹,两块钱台币。村子不大,彼此认识,国军伯伯们嗓门大又仁慈,总说:小姑娘,上学要学习听话,吃饱饱,钱没带就吃的先拿去,别饿着,明个向妳爸吴楚华索钱去。 上初中就得带便当了。便当是日语“饭盒”之意。1949年国军彻退台,澎,金,马四岛,被统治皇民化50年近半世纪的台湾岛,人民几乎都会讲日语。蒋介石从新起动中国传统教育,1960年后出生的我常在外婆家还听得到国语参杂闽南语和日语的形容词句。小学读唐诗三百首还挺好玩,到了初中的国文课读“陈情表”,就是臣子上书给皇上的奏折,可怜哪!翻白眼都没用啊,老师解释ㄧ次就得死记死背,等到中午吃便当才松ㄧ口气。去蒸气房提便当是“值日生”的事,大家轮流有份,便当像砖块排列在四方小铁蒸蓝里,ㄧ被提进教室菜香噗鼻,大家争先恐后,ㄧ打开便当盒,都是前ㄧ晚的剩菜剩饭,那简直是人间美食。 我最喜欢吃台湾的烧肉粽,长糯米先和材料热炒半生熟,再用电锅蒸。到外婆家逢年过节有“菜头糕”,“红龟糕”,“发糕”,反正是各式糕点,有用糯米和ㄧ般面粉蒸出来的。表哥和表姐们带的便当菜色就和我的不太ㄧ样。我外婆自己腌制各种咸菜,豆腐乳,炒带皮花生不用油,当时还用木材烧火的砖灶,灶上贴着“灶神爷”;就像我妈年年拜祭“送子娘娘”那样,走在乡间,每隔几条路就有个“土地公”庙,小小的,像娃娃房,烧香不断;每间大庙都有两面门神,台湾乡间拜得神够多的,外婆家的神台上除了祖宗牌位,观世音菩萨,孔明,关公,都是我大舅笔画的,拜祭的愈多,好吃的就愈多。有不少祭拜的对象是民间故事的人物,如重情重义的七爷和八爷,为友死后变成城隍爷的两大部下;还有“妈祖”唐代(742-772年),姓林名默娘,是福建省滨海地方,湄州莆田县人,听说是南海观音托梦林父而产下有神力的女婴,能精神离开肉体去救助海上惊涛骇浪的船只,故郑和屡次奉命下西洋,每动身以前,他都到太仓刘家港(现江苏境)妈祖庙去祈祷保平安。甚至是在近代1958年的金门823炮战,又称第二次中共赤化台湾海峡危机之战,战死的前一坡国军战士们,当地台湾人也马上设庙拜祭。还有每年的孔庙诞辰的祭式典礼非常的庄严隆重和古色古香,祭式群穿着古代的汉服,笛笙奏鸣,叩首作揖,令我印象深刻。 「火车便当”是最有名的,从蒸气火车时代的日式“竹片便当”,饭盒里总是一片白煮肉片,亮黄腌瓜,和各色腌制小菜到今日的台式排骨饭,卤三层肉饭,当然最有名的就是“福隆海滩”火车站的便当了。 50岁以前,从没有想过回去台湾长住的念头,最近发觉人生责任几乎完毕,回顾台湾才察觉对这“宝岛”仍然深情款款,对中国传统的习俗,礼仪常系于心。是什么样的历史机遇竟让台湾成为保留中国传统文化之最的福地,我的ㄧ生何其有幸! 26年前,妳辞去公职从上海来Greeley 北科大读化工研究所,妳的未婚夫罗华在纽约就学。25岁的妳,带着父亲为妳打造的金戒子,中间ㄧ个英文字母“V”字代表勇往直前取得成功的祝福来到科罗拉多州。当时随身带着$200美金的妳和早妳3年从台湾来也带了$700美金的我其实是不相上下,我们同是25岁青春年龄来美,所以对妳感到格外亲切,都是天涯海角人。
开学才两个星期,聪敏的妳哭着向我倾诉:物价竟是如此昂贵,只准备了一学期学费,对未来挑战忧心忡忡。于是我建议妳暑假下丹佛去中餐馆打企台全工。妳人生地不熟,我就安排妳到台湾友人的“来来中餐馆”,那个暑假妳辗了$4000多美金,加上也申请到北科大每月帮教授改学生考卷$700元的助学金和一房学生宿舍每月$91。身为教授的女儿,妳谦虚,善解人意又勤奋,在餐馆打起工来既认真又与人相处融洽,我知道妳会安然无恙的。 我去宿舍看妳,送给妳一台收录音机;妳已用$600买了一台八缸浅蓝旧车,雀跃的展现,我替妳高兴,妳是这么能干,这么独立。妳甚至用这台车带着罗华到科州明胜风景四处观赏,好似天下在妳脚下,任妳遨游。讲到中餐馆,我们谈起来就是一堆人情味的回忆,每个人知道妳的境遇都要帮妳,也帮我。在餐馆里,我们这一群努力工作的华人从早到晚,不会英文的做厨房,会讲英文的打企台,忙起来必须“集中精神”,“专一心思”,才会“乱中有序”。每次忙完颠峰的3小时,餐馆从里到外犹如打完一场“八年抗战”,冰柜里“粮空物尽”;之前炒不完的锅铲声,抓码的叫嚣声,企台的脚步声,收银箱的开关声也都随着大伙发挥的团队精神慢慢渡过,事后才感觉手麻脚酸,精疲力倦,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毕业后妳到纽约找工作,与罗华共组家庭,我们只能靠着电话联络。记得那一晚我和先生在纽约和你们小两口共进晚餐,刚毕业的你们凭着一技之长白手起家,那略带寒意的纽约冬天,在异乡的妳我特显离别的依依不舍,不知何日重逢?妳流泪了...我轻轻抱着妳,了解妳和罗华将在美国生根,安身立命。又面临新一轮就业挑战。之后,你们搬到纽泽西,工作稳定,妳怀胎8月,我们又短暂重逢,无限欢喜。 即使妳不在我身旁,确把我视如手足,在我异乡的生命中扶持我面临孤军奋战的时刻,从生子,父丧,夫永别,到2008年的经济崩盘,妳年年关怀致意,礼轻人义重,传统的儒家思想随影随行。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友谊当是细水常流。妳对我的友情常系于心。如今,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上星期妳到北科大看教授的遗孀,84岁的老人家,癌细胞已扩散全身,离大去不远,多情多义的妳飞下科州,陪老人家三天,又不忘来我寒舎过ㄧ晚,即使我们的重聚总是短暂,但是情谊在时空岁月下有增无减。 隔晨,载妳到机场,最后的ㄧ分一秒我都把握和妳话家常,我们笑着,就像26年前的姑娘一样,时间带走我们的青春,给了我们宝贵的经历;妳离开了上海,我离开了台湾,我们却一直是心有灵犀,人生就是这么奥妙! 杨柳青青着地垂, 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 借问行人归不归? 崔琼 隋朝 现在的小孩在学校是打不得;我们当时1960年代的小学子们在台湾是差一点被打傻了。平均一户人家四到五个孩子,家庭主妇既没洗衣机,又没超市,早上买菜得杀价,中午洗衣得使劲的在洗衣板搓洗,下午捡菜,洗菜,再用猪油做ㄧ大家子的晚餐,真是母亲难为啊!加上「尊师重道」的观念,被老师抽鞭子打手心和屁股是家常便饭。
有一回在小学的自然课上,老师请学生带不同的水果到课堂複习前一星期所教的各式水果科目。那一天课堂的孩子们欣喜若狂,带「苹果」的不少,自然老师一进门,手拿教鞭,二话不说,指著苹果说:我叫你们拿水果来作学习,你们却用这自然课叫父母买这麽昂贵的苹果,几乎用上两天菜钱.....,问你们苹果纲目、一问叁不知,结果「手伸出来!」这麽一叫,吓得我们不知所措,就这麽挨鞭了。我以为我提了个一串香蕉应该算安全,老师问:香蕉属哪一科?糟糕的我答不出来,於是吃鞭打手心的同时,老师大声的讲著:笆蕉科,属植物,植株为大型草本,产於亚洲东南亚.....。 回家跟我爸说:读书辛苦,脑子记不住,没兴趣!我爸回答倒是挺体贴,他说:妳和我都不是读书的料,想当初在河南潢川县城考试放榜,你爸「吴楚华」的名字正是「前看人山人海,後看中华民国」,同乡学子们都名列前茅,我虽然未「名落孙山」,最起码还是公告版上的後一名。妳这孩子若将来长大要得一份好工作,就得努力学习,死记死背,背得滚瓜烂熟。 上完中学後就是全国「高中联考」,家家青春学子都熬夜啃书,我爸也不落人後,高粱酒泡人蔘片,为了让我提神百倍,深恐我若无学位,将来得到四平街叫卖摆地摊去。我几位不爱上学的宜兰表哥们,读完中学就去学做摆地摊生意,10年後个个买房买车;我爸却要我再贡献5-7年拿学位。我可是尽力了,考上商专凑个5年就出社会赚钱独立。放榜那ㄧ天,我清晰的记得父亲的背影在密密麻麻四,五十页的名单找「吴纪珍」的名字,台湾的夏日闷热得很,老爸的汗衫都湿得贴背了,我在他後头喝著他买给我的杨桃汁心不在焉。「找到了!找到了!」他说: 商专最後ㄧ名!。那ㄧ晚,眷村有人为自己的儿女考上前叁志愿,金榜题名大放鞭砲;我的父亲以「知女莫若父」的心情举酒敬祖先为我幸庆榜上有名。隔年我妹吴筱琴考上第一志愿「北一女」,她可是很会读书,年年奖状,从不叫父母费心。可是我爸也没放鞭砲,给吴筱琴$200台币作奖励。我爸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每个孩子都心中的宝。 40岁那一年在丹佛,父亲跟我住,我决定重返校园拿一个学位,中年人了,没老师会抽我鞭子,而且我是想充实自己,更瞭解学习的乐趣。与先生在商场上跑了十几年才体会做学子的幸福和单纯。毕业證书寄来的那一天,我给父亲看了一下,就对他说:你一直要我拿个学位,这不就是了嘛!父亲两手捧著,看著,轻轻的放回原处,一语不发,下楼回房时,我侧首看到他慈详的微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现在回想起来,对严师慈父除了感激,更是感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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