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吾友凯仪(Kay ) 就60岁了。凯仪是爱尔兰和德国血统的後裔,五呎的小个儿,确有独立又不退缩的生存「狼性」。我俩的独生女儿自国中到大学毕业ㄧ直是好朋友,很自然的,我和凯仪也就这麽一交往转眼间过了16个年头。2007年刚过完48岁生日,她面临中年离婚,前夫叁个月内再娶另一位小15岁的单亲女友,於是将两人白手起家的4000平方呎大房很快脱手。法官鑑於凯仪仅有高中学历,前夫是电脑软体程式设计师,於是把自家经营的小公司和现金13万判给凯仪,判给前夫27万。凯仪这11年就靠著小公司专利过日子,约6万年薪生活。
凯仪没什麽朋友,10几年前我俩才刚交往,我就注意到她总是讲话「高调」,不然就是「唱反调」,真是不讨喜!但是她很忘性,不记仇,对生活充满活力,特别是对异性追求总抱著美好的憧憬。从2007年的网上交谊到中老年单身交谊聚会,可说是年年挫败,我成为她倾吐的对象,要嘛就陪她喝失恋苦酒或到餐厅打打牙祭,胖ㄧ阵子後,心情得到解脱,不痛不养的凯仪马上又开始ㄧ场新计划和瘦身运动,「只要有计划,不怕没变化」是她「西方不败」的哲学观。她ㄧ个人独居在1400平方呎叁房两卫的社区房,常常研究「风水」、「食疗」、「穴道按摩」、「居家设计」...,前两年还在市中心艺术表演厅(Downtown Denver Performance Art) 做带位义工,每个月有免费两张门票,希望在自己创造的「天时、地利、人和」下能遇到未来的伴侣。只可惜,到头来,那两年的免费门票还是让我成为她唯一的女友伴去看各式表演, 好像在整个大丹佛我们俩成了城市中的单影老女人,她离婚我丧偶,和成双成对的朋友愈来愈搭不上边,有一点「繁华边缘化」的感觉。俩人在餐馆一谈到「政治」,民主党的她和共和党的我马上唇枪舌战,互不相让,最後从单项辩论转向成多重狡辩,在回家路上,我一语不发,準备避她而远之,可想而知我那一张几乎气炸了的普克牌脸,抵达到她家门口时,她倒还真忘性,有礼貌的说:「要不要来我家里喝杯咖啡?」,我正在气头上,头也不回就下车狠狠的说:「不必了!」,马上开车急驶离去。 几个月後,凯仪又传信息来,写著:「今年妳的生日,我请妳去吃饭。我要告诉妳,我的邻居有一位单身退休的男士,我和他打过几次招乎,或许我们可能成为朋友,然後伴侣...。」就这麽老戏新唱又来一遍,结果我还是出门去会见她。看到凯仪兴奋的心情,像是美国电影文学名著「飘 - Gone with the wind 」 中的南方女主角费文丽对明天永远抱持著希望说著:「Every thing will be all right , there will always another tomorrow - 一切都没问题,仍有另一个明天!」。几个月的时间总能冲淡我和凯仪之间口语衝突的不悦,或许这16年一路和她走过人生的低谷,无形中我们的生活或多或少交织在一起,没多久,凯仪告诉我,他的邻居已有女朋友,偶尔会去过夜,他说:不愿找伴,独居简单快乐!就这样子,我又陪她去餐馆点酒用餐「苦酒满杯」。可能是酒後吐真言,她诚恳的对著我说:「珍(Jayne), 我18岁离家独立,婚前在西雅图就有自己的工作和公寓,可是从来没交往过友谊超过3年的朋友,少年夫妻18年到头来还是分道扬镳,然而,我和妳却交往了16年,我很珍惜我们的友谊,谢谢妳。」听了凯仪这一段话,我的心既感动又感慨,感动的是,一个女人的一生从结婚到离婚,从儿女成人到丧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最後相伴的还是「友谊」,即使她与我俩人来自不同的文化,天地之大,随著时光流逝,居住在同一城市的我们仍有彼此。如果寻找老伴是她一心嚮往,我真心祝福她早日觅得伴侣,若无此缘,时间早已将我们的友谊溶为一体,因为只有时间才能考验最真诚的友谊。 世人结交须黄金 黄金不多交不深 縦令然诺暂相许 终是悠悠行路心 唐 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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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是23岁在美国北卡出生的华人孩子,他母亲美伶和我是台湾求学的同窗。美伶家靠近台北市万华区的「龙山寺」。该寺建立於1738年5月18日(清朝乾隆3年),离我居住的眷村路行30分钟左右。从20岁初头各自婚嫁後来美定居,两人见面不到3次。1977年,才16、7岁的美伶和我穿著制服裙上学,制服还绣姓名、年级和学号,下课两人无忧无虑到基隆的「庙口」小吃街去吃有名的日食「炸天罗妇」,到了台北就搭公车去「市林夜市」的小吃品嚐「滷味和东山鸭头」、「蚵仔煎」、「肉圆」。哪哩晓得一结了婚,白手起家,日子变成了「油、盐、柴、米、酱、醋、茶」。1990年,美伶在北卡罗南娜州生一女,寄来一张女婴照片,隔年换我回寄给她女儿出生照,等到再面对面数日的探访时已是2004年,12年之後的事情了。那时阿弟(英文名文森 - Vincent )才9岁,爱打棒球,美伶光是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和户外活动就忙得不可开交。
一转眼,2017年初22岁大学才刚毕业的文森跟著交往4年的白人女友ㄧ同开车来科州丹佛闯天下,小俩口在靠市区租了一房一厅公寓 - Broadway Station ,月租1550,但是6个月後,这对小情侣的4年交往抵不过半年的朝夕相处,女方一日无言,无预警地挥袖而去。因为她在丹佛有亲戚介绍工作,起薪五万,一舧风顺,然而,文森得在陌生城市一切从零开始,在饭店旅馆学习起薪$13一小时。美伶为了感情受伤、独在异乡的儿子心焦如焚,於是放下工作飞下丹佛探望儿子,感情的事情怨不得人!深知儿子放不下情感,需要时间抚平,确又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想到世界之大,丹佛还住著一位老同学,与我联络上後,我俩还来不及互问这些年过得是否无恙, 两位年过55的母亲如母鸡寻找遗失的小鸡般呱呱又著急地猛叫,因为我们都年轻过,心知肚明「爱情的杀伤力」,更何况学生时代的纯纯之爱和出社会後的现实爱情几乎是水火不相容。美伶和儿子日日通电话相劝,深怕宝贝儿子和自己的韩裔友人之子ㄧ般为了感情重挫ㄧ下子想不开就轻生了。文森走不出罗辑的思维,一堆难解的问号,莫不过自问:我才刚毕业,万事先起头,为什麽「她」不能等?一百个她,一万个她,非她不要。当时我这做阿姨的一听也急坏了,深恐他人在异地,无人倾吐,直钻牛角尖。於是号召女儿和她的朋友群一同把文森拉回家里暂住,先让美伶和他先生安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文森有了「一群年轻人」相邀与陪伴,相互沟通,言谈中瞭解到几乎每一位年轻人在感情路上都有些崎岖的过程,生存与事业先摆第一。我半开玩笑的跟他说:你们这一代面对的人生问题比父母辈那一代複杂得多!主要是生存环境与交谊都变得更宽更广;上一代是感情至上,反正没什麽麵包;这一代是感情也要,麵包更不能少!现实的社会,搞得我现在年过半百也不太敢碰「爱情」这玩意了,怕碰错後伤神伤身,寿命减短!还是先把自己的生活和精神质量提升最重要。自从文森在我的寒舍居住9个月下来,勤奋工作,早出晚归,终於被公司指派作为期四个月的「旅馆经理助理训练」,收训完後年薪与福利约年薪四万起跳。 上星期四看著文森与女儿及丹佛年轻朋友们在最後一刻饯行,对人生充满自信与希望的他, 脸上带著阳光灿烂般的笑容;想起9个月前他经历人生第一次的失恋,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清冷的公寓房间里痴痴地等待爱侣回巢,做父母的除了心痛,无言解释。细想,美伶和我们的几位同学在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爱情的得与失,现在看著自己孩子重蹈覆辙,不免颤颤惊惊。每一回收到美伶在微信的信息,都是道不尽的感激话语。其实在人生路上,老天爷给了我一次次的机会和机缘去「拔刀相助」和「举手之劳」,相对的也让我在精神层面受益匪浅,内心总是有著无限的喜乐。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 緑水人家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墻裏秋千墻外道 墻外行人 墻裏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脑 宋 苏轼 有一片景像在我脑海里,这几天一直挥之不去......。
1949年一位22岁的年轻上尉国军在上海滩头,和众多国军部队、眷属们、大学生们在人潮汹湧和推挤中等候上船到台湾,眼看共军就要登陆上海市,岸边军舰、轮船使得码头气氛隔外紧迫,此时这位年轻国军军官登上船舰前做了一个决定,他告诉年长他2岁指腹为婚的河南家乡妻子:「家中父母年迈,弟妹还未长成壮年,一月大的女儿仍在襁褓中,不如妳先替我返家尽孝照料,叁年之内国军必反攻大陆。」 这位22岁的年轻国军和同僚战袍就这麽随著国府军舰驶向台湾基隆港,带著浓厚的乡音在台湾岛等候回乡的凯旋之日。12年转眼过去了,心知肚明,自己处在时代的十字路口,於是随著其它年轻国军一一再娶,成家立业,在34岁那一年,24岁的台湾妻子生下一个女婴,台湾身份證上写著:长女吴纪珍。 海峡两岸,一洋之隔,那个一月大在河南潢川县长大的娃儿,我的同父异母姊姊吴萍在1986年,37年的等候终於第一次见到亲生父亲。只记得跟随的小妹说:吴萍在潢川火车站人群中,身著灰蓝布衣焦虑等待,脖子伸长望著,拿著父亲年轻20岁时的照片在空中摆动,59岁的父亲终於踏上故乡土,带著仅有一月大女婴的记忆在人群中认亲,即使是这一对父女因时空的隔阂,情浓於血,年貌不再,目认时仍相拥紧抱,嚎啕痛哭! 34岁的父亲吴楚华自我出世後是这麽样疼爱我的,买最好质料和漂亮的鞋袜给我穿上,黑白照片看到自己叁岁时穿的小洋裙都是成双成套。1965年在台北火车站的情景是最清晰的...,脑海里我看到黑白景像,父亲身著国军军装的高佻背影,手中拿著一颗珍贵的大苹果,放在火车窗口正站在座椅上的幼女手中,将女儿一双小手张开,紧紧帮女儿把一对小手握著大苹果,剪著日本娃娃头的小女儿兴奋的笑著喊「爸爸!爸爸!」,只看见孩子身後的外祖父母比手划脚支晤般地用闽南语说著:「买这麽贵的令茩(日语音苹果之意)给小孩子真无采!(闽南语浪费之意)」。听不懂闽南语的父亲,说著带北方口音的国语再叁交待:「珍珍乖,跟外婆外公到宜兰几週後,爸爸就来接妳!」,说著说著,蒸气火车开始慢慢启动,父亲步伐加快,火车渐渐在眼簾随著气笛声近远鸣嚎,留下的是父亲站在月台久久不离去的的背影.....。 那背影瞬间被时光冻成冰框中永恒的记忆,像冬季结冰的湖泊山川,看不到浮面的涟漪,听不著潺潺涓涓的流水,是光阴无情地带走了景像中的故事,留给我黑白的回忆;彩色的人生是我仍在世间流连忘返的踱步,那挥之不去的景像正如前生今世般依附在我的灵魂深处;那在1949年离开大陆故土的年轻国军上尉,那百般疼爱台湾女儿的国军父亲,那生於彼岸殁於此岸的炎黄子孙後代,历史啊!他的故事正如华夏风起云湧般的一粒黄沙,最终入土.....。 浩浩阴阳移 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 寿无金石固 汉代 无名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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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纪珍女士近照 Archives
August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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