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开始和先生东奔西跑为公司募集资金,到了纽约我总是一个人步行到较不起眼的中餐馆。因爲「饮水思源」,对餐馆里的人与事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很熟悉。不知不觉得,我走进一家内部老旧昏暗的中餐馆,木讷地坐下来,左右张望,就我这麽一位客官。一位中年妇女手拿著小簿子,一笔一划正吃力的写单,「阿姊!您在写什麽?需要我帮忙吗?」我说,她谦虚地笑一下说著:在家乡没读什麽书,写单要想一下,还好厨房乡亲都很谅解,鸭子就写「甲子」,鸡嘛就写成「几」,猪就画个圆圈,中间是小圆圈加两点(猪鼻),牛啊!就头上两个弯角......。我看了一下,大肆称讚, ,「阿姊,您真能幹!有创意,简体字加象形文字,我一目了然啊!」。中国人在海外生存奋鬥,餐馆业对海外华人的扶持很早就形成一种庞大的力量,我身受其惠,耳濡目染。
现在一晃眼,这段往事已是26年前的事情......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随著记忆的时光遂道,我又回到在餐馆打工的情景....... 没车代步的我,第一个星期每天打电话叫计程车上班,一趟15分钟车程就11块美金。韩国华侨老闆,那位手拉麵一流的山东大叔在我一进门就兴高采烈的衝著我说:纪珍,我叫油锅阿财(越南华侨)每早带小孩到褓母家时就顺道接妳,每星期给阿财20块贴补就行,几个月後妳就可以存够钱买车了。阿财开著八缸的浅蓝老旧车,车还带点銹,冬天两岁不到的小女儿流著两条鼻涕,哭红的小眼,真不愿离开父母,一看到褓母家就要到了,娃儿就开始哭了,一进门,30岁出头的褓姆家有7,8个小不拉头的孩子,我也听不懂越南话,阿财把小孩一放,咱俩就快步上车,听到娃儿的哭声连我都心酸难受。阿财说:以前在越南家里开自行车店,自己是个小少东,越战後在香港难民区住了叁年认识了太太,再辗转来到了美国。这位褓母收费较便宜,孩子食物自带,ㄧ天14块美金。阿财又说了:我和太太都不懂英文,再等12年,就靠这孩子帮我们处理ㄧ切英文的文件了。 「缘份」是这麽深奥的东西,一个决定,我从四季如春的亚热代台湾,从出生到就业,24年後连根拔起来到丹佛,ㄧ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著我,继续在如诗如画,大雪纷飞的异域前行,想家的时候就读诗,父亲替我订了整年度的中央副刊海外版,解解乡愁。第一年圣诞节的前一个礼拜,那白花花的雪美的惊人,成队的大雁看得我高兴的笑著,想到一首唐诗。 千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一边学习做企台,一边幸运的接受周遭中餐馆同事的帮忙与指点。现在回味起来,他们的青春仍烙印在我记忆里,虽然大家都已是年过半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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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底屈指一算,我已久居丹佛31年。上个月接受「科州餐饮协会」秘书理事一职,处於半退休又想做点事的阶段,我还挺高兴在隐居13年後再度出马。
1984年我们全家在台湾桃园飞机场送别的景像依旧清晰, 父亲说著:妳这孩子眷村里的男孩妳不爱,眷村外的本省男同学们妳也不要,叁挑四捡妳就这麽嫁到隔洋渡海的千里之外,下半辈子就和我ㄧ样离乡背景;随著国军撤退台湾,半世纪回不了河南。我当时年轻又自信,正準备大鹏展翅,还嫌老爸婆婆妈妈........老爸又说了:没打过妳,没让妳也没教妳煮过饭,自己到那儿好自为之。 最近夜长梦多,一想到「科州餐饮协会」就这麽浑浑沌沌的,有时在梦里打起工来(企台),又有时在白日梦中看到30年前的情景........英文说写流利的我可挑著,打美国工薪水太少,餐馆带位当时每小时$6也太少,不如趁年轻勤劳一点,咱们打企台去。总共做了一年半,车也有了,房子也买了,朋友也交了........就是想家(台北),常常作梦,魂飞回家去了。 做企台的第一晚,在Havana 路上的「山东中餐馆」,老闆在厨窗里把一堆麵粉搅成麵糰,揉著,打著,两只手撑开,五指一伸一拉,对折再拉...,这麵条就出来,神奇啊!老闆的女儿阿乔说:纪珍,我带著妳,看著我做,妳英文好,很快就学会,我想也是。没想到她前脚走出,我後脚跟著,一看大厅高朋满座,菜香四溢,喧声寰绕.....我已头昏目眩,手脚无力,不知所措,「动啊!纪珍,别愣在那儿。」阿乔叫著。哎呦我的妈呀,简直是打战呗!厨房锅铲声不停,大厨,二厨,抓马,洗碗,打杂加四个企台,收盘的,简直把我们老中给忙死,给整死了。那晚叁个时辰如叁秋让我大开眼界,这可和我当时在台湾读到「中央副刊」海外学子和遊子投稿所写的状况不太一样耶!等忙过,才知到小黑肚兜里已塞满了一块和五块的钞票。当晚回到家中,把绿色的美钞一张一张折平,看著,数著,笑著,累了也值得。 中餐馆企台一职是我到美国的第一份工作,工作期间结交了几位朋友,30年後仍保持密切连络。因爲与中餐馆有这份缘,我学会烹饪,有一个小小的世界能用中文表达思乡之情。虽然仅仅是一年半全工企台的经验,却带给我许多美好和非常有人情味的回忆。” Comment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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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纪珍女士近照 Archives
August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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