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河南父亲身高180几公分,有一双文武双全的长手臂和长腿。我最记得的是父亲长长的手指头。他穿上墨绿色笔挺的国军军服,肩上有一枚金黄色的梅花官阶釦(一釦梅花 - 少校,两釦梅花- 中校,叁釦梅花 - 上校),头顶帽徽是青天白日十二道光芒的国徽。两岸分治68年,两岸人民往来,探亲,通婚已28年。我的嫂嫂春玲20年前自河南嫁来台湾就落地生根了。
父亲的手指握过枪桿子,提过笔桿子,年轻时也喜欢上舞臺唱几段京戏。或许是巧合,随中华民国国军1949年撤退台,澎,金,马的他正值24岁年华;1984年来美定居的我也是这个年龄。父亲说:站在军舰上几天,船靠基隆港不能下岸,看到军装穿带整齐的日本士兵,背著行曩正等待船舰返回日本,二战战败後的日本无条件归还台湾到中华民国领土,经历中日抗战和国共内战的国军已精疲力竭,军服褴褛,草鞋加绑脚綑带,相对照之下才瞭解经过半世纪的战争和改朝换代的华夏中国已经把经济拖垮了。年轻的国军父亲说,当时是两只口袋空空,就和其它离乡背景的哥儿弟兄们「压马路」,民国的流行语「逛街走路」的意思。这群年轻少壮的中国知识青年们把一生贡献给中华民国在台湾的建设和民主道路,离乡五载,作古它乡。 还记得父亲第一次教我骑脚踏车,他那手指弯握著手龙头,另一只手指紧抓车椅,等我一登上车座椅,他紧握我的手掌握住龙头,直到我稳住就在後头推跑,夏日炎热,眷村里大爷,姥姥们都坐在外头挥扇乘凉,9岁的我两条腿太短, 只能踩踏半圈,一踩一踩的,後头的父亲说:要放手啦!就看妳的了....踏了几下,就觉得平衡感失调,求救来不急,左歪右摆,为了不撞人,龙头一转,直衝罗妈妈的小杂货店,脚踏车先撞上门外桌脚,整个人飞撲到桌面正好来个「狗吃屎」的架式。大人们在旁捧腹大笑,我不服输,转头对父亲说:爸 !咱们再来一次。 父亲的长指头儿在做菜的时後斯条慢理很雅,他教我切丝,切块,滚刀法。记得第一次看他打麻将的时候,他叁指捏牌,整牌,凑对,轻巧如燕,我依晰模糊的记得他的背影,静静的。或许是多年腿色的记忆,仍活生生的烙印在我心坎。自从科州餐饮协会举办第一届麻将友谊赛,两岸叁地牌友们的肢体动作,麻将术语让我特别怀念父亲,於是活过大半辈子的我决定开始学习麻将。在夜里,我想著父亲推麻将牌的手指、比手划脚的手式,总是为孩子和孙辈们做最爱吃的菜餚,在传统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手语,那对双手,灵活的手指头.......直到为他送终,他那握在一块儿的双手成了我最後的回忆。 24岁的父亲离开大陆到台湾;24岁的我离开台湾到丹佛,32年过去了,家乡模糊了,乡情变深了,只是时空下,物换星移,留给我最真实的还是不变和永衡的回忆。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乡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唐 贺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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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纪珍女士近照 Archives
August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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