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纪珍女士新的短文作品,“天涯若比邻”
2017年的年底,大陆的河南和西安都下了一场大雪,40岁初头定居在新加坡的堂弟吴达军在脸书信息发上一 些河南潢川和西安的照片,照片中的高楼大厦和汽车街道在一片雪白中相映;前一阵子台湾的合欢山也下起瑞雪,年轻人一片欢欣,争先恐後开车上山玩雪。其中的一张照片是「老爹」站在西安市的雪中慈详地微笑,80岁的老爹是我父亲仅存活的亲弟弟 - 吴少亭叔叔,父亲若活著也已是90岁高龄的老人了。看完照片後心情既焦虑又激动,恨不得身上长一对翅膀像大雁一般展翅飞到河南潢川和西安看看。 潢川的明朝大石桥在2002年被拆掉了,川边南城和北城的胡同巷街也成了满地残遗的砖瓦,那一年带著爸爸的骨灰回到他儿时的巷弄,在他生前讲述胡同後头的水塘边举行一场祭拜。 爸曾说:水塘冬天结冰,北方孩子把布鞋绑片冰块板就溜起滑冰来,晚上睡「炕砖床」,就是砖床下头用煤生火保暖。1986年透过香港通信到大陆,河南亲人得知父亲仍然活著,尔後一封封的家书飞鸿而来,阐述40年几前、近半世纪的变化和政治运动造成的家道中落,所幸无人遭遇不测。 根据老爹的计算,曾祖父吴恒春(叫老太爷- 清朝人)是成功的生意人,原配在湖北黄陂生五子,40岁娶了二房窦氏(老太夫人),50岁已经分配家产,因偏爱二房,人多驻留在河南潢川,曾祖父为黄陂原配五子买地成为当地小地主,帮助潢川四子创业、开店做生意,多半是与布业有关,从染布到裁缝,其中我祖父吴坤亭最成功,创立店家「恒昌商号」。老太爷在潢川的孩子都是年纪小确是辈份大,老太爷的二房刚生下第一胎吴坤亭时,他同时也当了祖父(湖北黄陂的孙子出生了)。曾祖父老太爷活著的时候,儿子们娶妻或添房,全家人必需得住在一起,媳妇们轮流做全家大小叁餐。祖母陈氏的手艺最好,常常被老太爷称讚。轮到其它的媳妇做餐,老太爷可就边吃边骂,脾气大得很!还是曾祖母老太夫人脾气好。不过,这种「大宅门」的生活并不长。老太爷死後,大夥儿就分产也分开住了。 古言「富不过叁代」,到我父亲这一代,吴家後代子孙已是一无所有,祖父70%的土地分给农民,并派到百货公司做售货员;老爹自北京大学毕业後除了文革时期带过高帽子遊街,日後分配到西安铁路局做工程师直到退休。父亲的大舅子王瑞峰,民国时期河南潢川县小学校长,文采洋溢出众, 蒋介石亲自接见过,未能尾随国军彻台当上一官半职,还好文革期间蹲在牢里写大字报才保住性命,日後在父亲的丧礼,85岁高龄的王瑞峰替父亲楚华弟亲笔为輓联赋诗写词,壮年离乡从军,逝後归根入土。 随著今日资讯发达,交通便捷;一封电邮,一通电话,甚或搭上飞机朝飞暮至,立刻可以与地球另一端的亲人或友人连繫,真是天各一方的亲人,宛如近在咫尺的芳邻一般。因爲怀念生长的地方,都会想到落叶归根回乡的一天。老爹少亭叔叔在河南潢川早年买了一栋房子还没回去住;他的儿子达军每年从新加坡回西安探望叁、四回,也在西安购至两套房,可能打算将来老时回乡安养天年;而我和妹妹吴筱琴都在台湾出生,各自也在台北和高雄购屋想著未来可能告老还乡。从晚清我的曾祖父吴恒春老太爷创业以来,一百多年後的改朝换代,子孙两岸叁地四散海外,渐远渐近。一丝相互交错「认祖归宗」的传统文化情怀在我心中盪漾,虽然只是华夏历史长河流过的短暂一幕,它却交织著多少喜怒哀乐与沧桑的人生故事。如果能在天国再见到我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那麽这短暂的人生只不过是「朝露春冰」。 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 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 春容舍我去,秋髮已衰改。 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 唐 李白 Comments are closed.
|
Archives
December 20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