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吴纪珍女士分享短文新作“湾生”
幼小的时候听过大舅妈飞到日本参加小学同学会,长大後才知道她的同学们很多都是在51年的日治时期在台湾出生,且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和日台通婚者所生下的子女,这些孩子们被称为「湾生 - 日语湾生/Wansei」。 他们在幼小的年龄和台湾的汉人群玩在一块儿,一起读日文,不分种族,对当地闽南语也能朗朗上口。二战日本战败後,中华民国台湾省行政院长公署来臺接收,为儘早去除日人的影响,一切工作以「去日本化」为前提。从1945年12月中旬至1946年4月间,包括湾生的大部份在臺日本人都被遣返回国,共计28万4111人。 仅留下部份具有专业技能者协助战後复建。湾生被迫返回日本居住,同时也被迫与台湾人亲戚、好友、爱人分开,出现了生离死别的感伤,几乎身无长物的湾生们返日後还要面对陌生的日本族群环境与生活习惯,还有同胞冷淡的态度及差别待遇,有些回到乡里时被称为「乞丐」,此刻对湾生来说或许异乡台湾才是故乡。也因此,湾生们在日本成立联谊会团体,举办聚会活动互相扶持,顺而缅怀昔日在故乡台湾的时光。 19世纪间著名的湾生有:前国际法院法官兼副院长小田滋、作家西川满之子、早稻田大学名誉教授西川润,共产主义者尾崎秀实等人。 日本战败後,由於遣返所能带的物品规定很严格,连肥皂只能带几块、书只能几本都是有规定,因此在台湾的日本人只好把家当送人或变卖,比如台北市的牯岭街就是战後初期,日本人贩卖二手古董、字画、书报、碑帖的集散地。在台湾的日治时期有ㄧ本课外读本:『寻常小学上级用』,这本课外读本是编给在台湾出生的「湾生儿童读物」,内容是这样描述著:「日月潭、澎湖、恒春、製茶、戎克船......满满都是台湾各地风物。长於斯地,须知斯地之事,就算是流著日本血统的儿童也ㄧ样。」 当初在台湾出生的日本人,再怎麽年轻也是70好几,大多现在和我大舅妈ㄧ般都是8、90岁的老人了。 ㄧ位3岁时就来台湾的日人西川满老先生,到了晚年还会说:「台湾庙宇里面的七爷和八爷形象依旧出现在梦里。」,西川满在台湾发行的书籍,书封面就是他魂牵梦繫的七爷和八爷。因爲他是在大稻埕六馆街閒晃庙会时看到这些民间神明,所以对妈祖、七爷八爷的印象深刻,并自选墓誌铭:「华丽岛颂歌」。 其实「湾生」对故乡甚至是故土的思念又何尝不是像我父亲那一辈的国军叔叔们,因1949年中国国共内战失势而退守台湾,千盼万盼,等到再踏上故土回乡探亲时已是白髮斑斑的老人了。父亲1995年於母亲过世後,打算回河南潢川老家以养天年,无料四个月後,人事与景物变迁太大,无法适应,飞回台北,带了一些河南老家的青百萝蔔,当时在我眼里儿不过就是一堆小萝蔔,他却说:「这是童年记忆中的萝蔔!亲爹亲娘不在人世间了,在家小心翼翼的把萝蔔切丝凉拌仍可以嚐到儿时的家乡味!」如今,父亲和大多数的湾生们都已随著新时代消逝多年了,去年我回台湾搭车到宜兰探望已患上老人失智症的大舅妈,她的记忆正随著时光遂道回转,一回儿讲著日语,一回儿参杂著闽南语,大舅妈已认不出我了,小的时候我总是去纠正大舅妈发音不準确的国语,明明我的小名是「珍珍」,怎麽老是叫成「噂噂」,现在再也听不到大舅妈叫我的小名了.....,连我的小名在她的脑海里也随著时光一去不复返,石沉大海般消声匿迹。我沉默失意地想著:此刻在大舅妈的脑海里,或许她正塔著返向时光遂道的车旅,缓缓、耐心地等待「小学车站」,能够再见到那一群天真无邪与她在小学课堂一同学习一同玩乐的湾生们,那一份纯纯的儿时友谊,希望在人生终点站之前能和湾生们好好地叙旧、话家常...。 如果历史是一本难得的好书,在书里面的每一篇故事最真实的莫不过是人性中最诚挚与最善良的本性。 江上新楼名四望 东西南北水茫茫 无由得与君𢹂手 同凭栏干一望乡 唐 白居易 Comments are clo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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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ust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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