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李凤山先生分享短文作品“科罗拉多州赏鸟记“。起初是想写一篇“科罗拉多州观鸟记”的,但写着写着就发现不妥。我的观鸟活动太过闲散随意,如果称作“观鸟”,怕是会给刚刚涉足观鸟领域的入门者,尤其是年轻人以误导。在我看来,观鸟与赏鸟是不同的——以积极、专注的态度看鸟,才是励志型的观鸟;如果看鸟时杂以闲逸和懒散,则属于悠闲的赏鸟。我多数时候是一个赏鸟者,此文也只有取名“科罗拉多州赏鸟记”才恰如其分。
2019年底,我从美国中西部的威斯康星州搬到西部山区的科罗拉多州,从此开启了科罗拉多州赏鸟之旅。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总共看到97种鸟。怎样评价我的“成绩”呢?这还要从科罗拉多州的鸟况谈起。 根据美国科罗拉多州鸟类学会下属的鸟类记录委员会(CBRC)的资料:截至2020年7月,科罗拉多州已记录了511种鸟类。除去偶见的迁徙谜鸟、本州内灭绝的(例如早在科罗拉多州绝迹的美洲鹤)以及其他难以解释的鸟种之外,科罗拉多州的鸟类有400多种。如果把观鸟水平比做一个学校的话,恐怕我这一年的观鸟成绩连小学都毕业不了吧? 科罗拉多是世界上最典型的内陆地点之一,这里离最近的海岸线,也就是加利福尼亚湾的科尔蒂斯海,都有1280公里。由于缺少众多鸟类喜好的水生和沿海生境,一般人会想,科罗拉多的自然环境不会有利于鸟类栖息。然而这是个很大的误判,科罗拉多的鸟种数量在美国能排到前10位。 科罗拉多州的地理位置在美国居中,处于北美生物群落的交错汇集地带。科罗拉多东部与内布拉斯加和堪萨斯州接壤地带,鸟类的区系与千里之外的宾州和肯塔基州相似;在南部各郡,鸟类的区系又与美国西南部沙漠地带的鸟类相似。科罗拉多州中部的落基山区则庇护着一个更为多样的鸟类群落,涵盖了从极地低地到热带高地的众多鸟种。 对于我个人来说,在科罗拉多州“加新”的几率很高,这令我非常高兴。因为我原先生活的威斯康星州位于美国中西部五大湖区平原地带,而科罗拉多州位于西部山区。在北美鸟类迁徙路线上,威斯康星属于密西西比河迁徙区,而科罗拉多属美洲中部迁徙区,所以两地鸟类在繁殖鸟种和候鸟种类上的差异都很大。我来科罗拉多州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是在位于落基山东缘的丹佛市西部半径150公里的半圆内转悠。也就是说,西南部的沙漠区、东部的草原地带以及西部的高原地带我都基本上没去过,因此能看到将近100种鸟,其中31种个人新记录,这个成绩我是心满意足的。 我不是那类一味追求鸟种数的观鸟者,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鸟种到底是多少。我也不太关心学术界和保护界对鸟种的拆分或合并。与增加新的鸟种记录相比,观察到某种鸟的新行为现象倒会让我兴奋得多。 宽尾煌蜂鸟是美国西部的鸟种,在科罗拉多尤为常见。今年早春的时候,我在丹佛市郊的洛克斯堡州立公园初次见到,它在我周围飞来飞去,不时地停落到离得很近的灌木枝头,让我大饱眼福。从此,每次外出基本上都能见到宽尾煌蜂鸟,并且总能遇到它们的“新把戏”。有次在熊溪河谷,发现它停在铁丝围栏上,这倒没啥太稀奇的,只是不知为啥,它不断地伸出舌头。在埃尔多拉多峡谷州立公园见到这蜂鸟的时候,它正借以飞行灵活和快速的优势,不断地追逐一只个体比自己大5-6倍的菲比霸鹟,似乎是叫那只霸鹟远离它的领地。有一次在我居住的小区,我站在一个3米见方的花坛边,一只宽尾煌蜂鸟却无视我的存在,自顾自地飞来飞去。 尽管我不是那类很较劲的观鸟者,但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很认真的。 我曾经写过一篇科罗拉多州州花耧斗菜的文章(科罗拉多蓝鸽子花 – 科罗拉多州的州花),对植物感兴趣的朋友的就问我是否在野外看到过州花,我说没见过……这事说起来还有些令人费解——这种耧斗菜是比较常见的植物。我来科罗拉多这么长时间,每周都爬山,2000-4000米的高山都去过。特别是在它的花期,我去了不少耧斗菜分布的高山草甸,每次都特意寻找,可就是没有见到。 与此同时,喜欢鸟的朋友也顺便问我,你见过科罗拉多州的州鸟吗?很遗憾,我也没见过(写那篇州花文章的时候),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我平时就格外注意州鸟鹨鹀出没的消息。 有一次在网上看到一个人在波尼国家草原的观鸟记录,说那里的鹨鹀非常多。我一查地图,无奈有点偏远没有成行。好在很快又有人报告,在丹佛东北郊的落基山兵工厂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也见到鹨鹀,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还不算太远。我赶紧趁着一个休息日,开着我家的老车前往。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纳闷,这个保护区为啥叫兵工厂保护区呢? 那是在1950年,朝鲜战争开始的时候,这里是生产化学和燃烧武器的兵工厂,后来开始制造致命的神经毒气沙林和凝固汽油弹。 1973年,美国环境保护署发现,由于将大量有毒液体注入地下,已经造成了地下水污染,并引发了数起丹佛市都有震感的地震。美国环境保护署对此进行了揭发,并展开了一场长达20多年的清理工作。 2010年,美国环境保护署将这块土地移交给了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署。保护区成立后,这里引进了一些本土物种,包括美洲野牛(Bison bison)、白头海雕(Haliaeetus leucocephalus)、黑尾鹿(Odocoileus hemionus)、白尾鹿(Odocoileus virginianus)和郊狼(Canis latrans),并建造了一个大型游客中心。 我去兵工厂保护区那天,天气奇热,有华氏90多度的高温。由于今年极其干旱,好长时间没有下雨了,八月份的大地还是枯黄一片。天太热了,鸟们也不愿意活动。我把车停好后,顺着开阔草原上的步道前行,一路见到了两只西美草地鹨(Sturnella neglecta)在石块上瞭望,一只歌带鹀(Melospiza melodia)在兔黄花(Chrysothamnus)灌丛下钻来钻去,两只王鵟(Buteo regalis)在空中盘旋。 这时,来到保护区的一个草原观景点,因为疫情管控,车路上设了栏杆路障。突然间,我发现栏杆下面有两只鸟,颜色较暗,好像是我没有见过的,心就兴奋地快速地跳动起来了。待我再靠近些观瞧,果然是州鸟鹨鹀!其实,还多亏了这大热天,这两只鹨鹀在栏杆下面的阴影里乘凉,才让我捕捉到了它俩的身影,把它们看个够,也拍个够。 当我心满意足地回到停车场,上车打火,打不着。原来是刚到的时候太兴奋了,下车忘记关掉车的大灯。这辆买了9年的老车,从没更换过电池,我离开的3个小时,车灯把电给耗尽了。这天不是周末,保护区几乎见不到游人。正发愁的时候,三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也开着个烂车来到停车场,下车后边走边说着我听不懂的西班牙语。我急忙上前问他们能否帮忙把我的车启动一下,小伙子们爽快地答应了,这样我才得以顺利回家。这真是不顺利但很愉快的一天。 美国有各类观鸟团体,有些会组织线下活动,有些则仅限网络交流。无论哪种类型,人员之间基本上都是通过脸书建群来相互交流或者发布信息的。科罗拉多州当然也不例外。我先参加了一个叫“科罗拉多野外鸟类协会”的组织,他们是会员制,定期搞活动,包括讲座和野外观鸟。只是我加入这个团体后,新冠疫情就爆发了,因此也没有参加什么活动。加入此群的时候,群管理员都特意强调,本群是交流为主,不是晒鸟类照片的地方。因此,如果有人上传照片请人鉴别,都要注明拍摄地点和时间,以便大家讨论和识别。 后来由于我的手机更新换代,脸书上的那个观鸟群不知何故给删除了。我就又参加了一个叫“科罗拉多之鸟(Birds of Colorado)”的群,感觉也不错。这个群的成员看样子有很大比例都比较“业余”,比如群里很多人会把在自家后院或者在喂鸟器上取食的鸟类拍下来请人识别,可想而知这些鸟多常见了,都是些椋鸟、鹟、山雀、啄木鸟之类。因此这个群的氛围也随便很多。别看这是业余群,其实高手也不少,而且都会认真、耐心地解答人们的问题,无论问题是简单还是复杂。我在科罗拉多州拍摄的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新鸟种,传到这个群里,都是很快就有热心人帮忙鉴定和解惑。 除了交流与鉴定,在群里还能听到感人的故事。群里有一个人讲到,在她以前住的地方,冠蓝鸦是常客,时常来她家的喂鸟器啄食。她不仅喜欢冠蓝鸦的漂亮,还欣赏冠蓝鸦的霸道。后来搬家了,她又在新家装了冠蓝鸦喂鸟器和食物,但冠蓝鸦似乎再也不会来了。但是她也一直没有放弃,不停地盼望,不断给喂鸟器更换食物……十年过去了,她终于等到了冠蓝鸦再次光临!我从她的贴文的字里行间,都能体会到她的激动不已。 我在科罗拉多州赏鸟,很少安排专门的行程,基本上都是借周末开车出去转保护区、公园或者户外徒步的机会,而且多数是与家人一起行动。 同样是户外活动,不同人感兴趣的内容也不一样。我的兴趣是观景、观鸟和健身三者结合,而夫人基本上只喜欢观景和健身。小儿子有时也加入我们的户外活动,他也会注意观察鸟啦,兽啦之类的。科罗拉多最不缺的就是岩石,他也会跟我聊沉积岩、大理石、石英等等,当然,这就有点扯远了。户外活动的目的不一样,在一块活动就需要相互迁就。例如我在走路时见到鸟,停下来看一看是没有问题的,夫人也不会抱怨。如果时间晚了,或者人都很累了,我们就赶紧一块回家,即便见到鸟听到鸟,也不停下来看,我也不会不乐意。当然,有时候我看鸟,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太长了,夫人就会说,这鸟不是上次看到了吗?不也拍到了吗?那咋还看那么长时间! 夫人是搞微观生物学的,平时的工作是用显微镜观察,捕捉病变的细胞。我时常在心里揣摩,夫人在野外看到一棵树,也许想到的不是眼前的树叶、树干,首先想到的是树的细胞吧?她对大的东西忽略得多,属于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那类,这样的话在野外很难第一时间关注到鸟。当然,做微观毕竟有做微观的优势,她对细节的洞察力就很强。每次发现鸟,把望远镜递给她,她都会很快说出嘴的颜色,翅膀的翅斑等等。夫人原本认识的鸟不多,但是时间长了,耳闻目染,逐渐也认识了一些,比如喜鹊、旅鸫、乌鸦之类。在鸟类识别上,应该也达到了公民科学的水平。 在野外赏鸟的时候,我也喜欢拍些照片,可以自己再次欣赏,或者与朋友分享。 摄影我是半路出家,也没有受过什么专业训练,然而偶尔也能拍出所谓不错的照片。当我把这样的照片晒到朋友圈,有时就会有人问,用的什么型号的相机,什么镜头等等。当听说我使用的是微单外加200毫米的镜头时,估计问我的朋友会大失所望,因为他们一般都在使用更为高级的专业相机。然后就有的朋友悻悻地说,那是因为美国的鸟不太怕人,所以才能靠那么近…… 我对此都不以为然。我把自己能偶尔拍到所谓的好照片,总结了两个原因:一是我的小微单我随时都带在身边,遇到鸟就拿出来拍,这样拍到鸟的机会比扛着大炮的专业人士要多得多;另外一个却是大家都有的优势,数码相机基本上可以无限拍摄,成本增加量约为零,只要肯花时间挑选,挑出好的来显摆不就行了吗。 还别说,在野外有时真能遇见离得特别近的鸟。 有一次我们去爬海拔14000英尺的埃文斯峰。从海拔10600英尺的回音湖停车场开始步行,进入阿拉帕霍国有林区后,要翻越一个小的山梁,然后进入芝加哥溪河谷。从山梁到河谷这一路步道很险,路途也不近,因此到了河谷的谷底,人们都到了该要歇息的时候了。这个谷底步道穿过的路段,歇息的环境不错,松柏参天,树下灌木除了溪畔外杂草很少,芝加哥溪流水潺潺,清澈见底,一座结实古朴的木桥横跨溪水。林区管理部门考虑到这里是比较合适的休息的地方,就在木桥旁河岸较宽的一侧放了几个大木凳,外加几块巨石,人们可以坐着倚着休息。 我们走到这里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不仅累,还感觉些饿,准备吃些东西。刚把李子拿出来,就飞过来两只鸟,一只是暗冠蓝鸦,另外一只是灰噪鸦。暗冠蓝鸦还躲躲闪闪的,灰噪鸦就一点都不客气了,跟人靠得非常近。我们一把李子核扔到地上,灰噪鸦就立刻给叼走了。我拿着李子的时候,灰噪鸦的眼睛就一直盯着,看那样子,我要是把李子放在手上伸出去,它都会跳到我手上来叼食。但我畏惧它的利嘴和锋爪,没敢尝试。后来我在观鸟群里看到有人分享这种鸟的照片,就有鸟友就说,这种鸟是有名的营地“劫匪”。 还有更危险的情况。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公园的步道上走路,步道旁边的草地上有一只红翅黑鹂在地面上取食,见我俩过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夫人说这鸟咋不怕人呢?于是就更加靠近想拿手机拍照。没想到,那只红翅黑鹂突然飞了起来,然后径直向夫人的头顶俯冲而来。这下可把夫人吓了一大跳,赶紧躲闪。后来想想,应该是我们闯入了它养育儿女的领域,它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发动这么吓人的警告吧。这次遭袭事件能不让人把红翅黑鹂铭记在心嘛! 因为观鸟是结合爬山、走路和观景,所以观鸟过程中也对非鸟事物饱了眼福。我想读到此处的时候,有些人的眼睛或许已经有羽毛疲劳症了吧。下面与大家分享几张非鸟照片,借此让大家轻松一下 Comments are clo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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