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纪珍女士又有短文新作 - “餐馆卖了”
我对海外中餐馆的怀想有很多情感,对餐馆的作业程续也很熟悉,虽然以玩票性质居多。在科州33年中仅在7家餐馆打工过,全工就做过3家,从3个月到9个月不等就辞职不幹了,最主要是时间长,六天一星期,10小时一天很快就做得乏味了。其馀半工,8到18小时一星期,这种班持久性就比较长。餐馆工作很有趣,特别是与老客人间的默气与应对,说实在的,打工者是没什麽压力,反而现在是老闆压力比较大。目前卖生意得先经过房东审查买方的信用是否过关,就算过关,剩馀合约年数卖方还得担保,老外房东在法律纸张上处处把关,一点亏都不肯吃。加上这两年科州商业房产税增加很多,房租暴涨,一些中餐馆在买卖阶段房东不签,合约到期,只能不再续约,损失了生意买卖时机。 「燕京餐馆」我竟然做了5年了,应该算是元老,平均一星期14小时到18小时工作天,每次来回40英哩,车程一小时半,自问怎麽做得这麽多年?大概是「缘份」吧!人与物相处久了就会有一份感情,特别是买卖合约正式签完後,从老闆到员工最忧心的还是多年固定来用餐的老客人。燕京餐馆自1987年开业以来,客人从牙牙学语的孩子吃到近中年,年轻的男女这31年也变成了退休族,老字号招牌和口味一直传承下来。这几年,年轻人不爱做餐馆,餐馆找人难,剩下的全是年过花甲的同僚在撑著,直到体力吃不消为止。剩10天不到就要交接了,近67岁到老闆一早来到餐馆,看著他在厨房间走动,东摸西看,64岁的老闆娘问我:「他怎麽了?!」,我说:「捨不得呗!这麽多年从油锅、炒锅、冰箱到冻箱,员工来来去去,也只有这几把锅铲仍卖力替一家维持生计,双腿踏过千万回的地砖一转眼数十年的光阴无声流逝,像一幅泛黄的老照片,一旦新人装修整顿後,所有熟悉的景象将永远成为了回忆。」 这5年几位老客人一一过世,在我心中都烙下一些难捨的影像。一位78岁的日本老妇,60岁时丈夫过世,膝下无子,爱好登山运动,每年飞回日本与弟妹相聚数月,运动完中午两点半就到餐馆点一份素菜鸡或素菜虾配白饭,总是一人的她看似乎消遥自在,突然间在2015年4月在运动间心脏衰竭过世,数月後传来消息,我一直无法忘却与老太太平日的交谈。另一位72岁的房仲商,西装笔挺,曾为了奶酪炸馄饨和企台发生口角,闹得不愉快,但是还是回来固定用餐,就在他得知患上支气管癌症後,化疗期间仍按时与妻子来餐馆进食,告诉我们化疗情况,看著他在数月间消瘦掉70多磅,对每一位工作人员极度有善,好似与世长辞不远,就在去年一日的中午,他撑著病痛蚀骨的身子来到餐馆点了一份蛋花汤和奶酪炸馄饨,自此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在我脑海里现今浮现的还是他那精神抖擞的神态。一位倔强的84岁白人老奶奶,她喜欢每星期一次到在二手货店替教堂买点小东西给孩子们,买完後就步伐艰难地走走拖拖到餐馆点一份午餐甜酸肉,女儿总叮咛她别再在开车,并带上随身氧气小筒,她却习惯独立行事,还特别不爱提著小氧气筒,人还没走到座位就听到她气喘如牛的呼气声,即使身体不适,她总笑得和孩子般的说:「我最爱吃甜酸肉了!」。今年初老奶奶的小女儿吿诉我她的母亲去天国了,听毕,我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一位多麽独立和可爱的老人,留给我的都是快乐的画面。 餐馆卖了,捨不得的还是那些老客人熟悉的身影和某些他们的特定的菜餚,「民以食为天」,燕京餐馆就像他们生活中的一部份,生老病死和悲欢离合,他们都能在餐馆与熟识多年的侍者叹诉,侍者见到仍活著的常胜军就话家常,失去过世的常客也能不时地缅怀。这几天看到老闆在厨房像遊魂一般的踱步,其实他的难捨之情又何尝不是我的离情依依,要不是奋鬥到最後一刻的老迈年龄,谁又捨得下这一份长年情谊与缘份。 苍苍竹林寺 杳杳钟声晚 荷笠带斜阳 青山独归远 唐 刘长卿 Comments are clo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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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ust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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