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鲁阁是台湾第四个成立的国家公园。位于花莲的中央山脉之中,东临太平洋。断崖流水,苍壁锁烟。是个险峻清绝的地方。
从台北去花莲有火车,车程两个半小时。火车票提前十五天在网上预售。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趟车的车票出奇的热门,一开售即刻被抢光。当地人说要半夜里等着开售,几台电脑同时下单。抢不到的时候居多。叶静隔着十六个时区,居然一抢即得。实在钦佩她的身手敏捷! 我们住的酒店位于园区深处。依崖傍溪,竹木掩映。庭宇简约清致,沉静大气。他家的餐饮也走清朗之道。食材精细,调味精简。色味皆清。我们两天六餐都在这里,一点也没有感觉乏味。有一款小菜极惊艳。把一种小蛤,泡进酒酱汁里,加蒜头和姜。现泡现吃,非常鲜甜。配白粥一极棒!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去走白杨步道。步道上没有其他人,鸟声清越。还看见猴子在树梢上腾跃。这条道上有七个山洞,需要自带手电。洞里漆黑一团,听得见淅沥的流水声。用手电打量一下四周,只看见岩牙参差,阴影憧憧。顿时觉得汗毛凛凛,不敢再看第二眼。闷着头急急往前冲,心里不住地祈祷。终于冲出山洞。惊魂甫定,一眼又看到路旁的警示牌,"……小心毒蛇毒蜂……"。天!我几乎当场崩溃! 其实胆量这个东西成长得很快的。过了第二第三个洞之后,剩下的走起来就比较从容,几乎可以谈笑风生了。 还去走了燕子口步道,在立雾溪峡谷的岩壁上。这段峡谷是世上最长的一段大理石峡谷。步道的上下都是巉岩绝壁。很多游客都戴着安全头盔,怕有落石。"断崖千仞碧,下有寒泉落。" 直立的崖壁下,一条碧蓝的溪水蜿蜒流泻。就是这条细细的流水切割出了这道深深的峡谷。滴水穿石,真是由不得你不信! 清水断崖,是山和海会合的地方。山崖陡峭,几近垂直地插入太平洋。海水翻腾,无边无垠。天水相接处,云烟沸涌。旁边的小姑娘介绍说,"天气好的时候,这里的天水之间,可以看出十七道不同色度的蓝。不巧今天阴雨,我们就只能看到五十度灰了。" 哈!好一个调皮的姑娘!皮得很高级呢! 还是忍不住地遗憾。那十七道蓝色,该有多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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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差作怪。我们4点不到就都醒了,再无睡意。于是商量着找个开阔的地方看早霞。在地图上划拉了一圈,点到中正纪念堂。
月沉星稀。大堂的值班替我们叫了计程车。司机看了我们一眼,不多话,沉默地开车。整个城市在沉睡。街道显的过于宽阔而宁静。 很异样的感觉。 车子停到了一座硕大的牌楼下,我们下车。跟想象的不一样,这里没有照射灯。几座宏大的建筑隐约地藏在夜色里,森森的。司机幽幽地开口说:"太早了!" 咦?刚才他怎么不说? 离天亮还有近一个小时。坐等一座城市慢慢醒来,倒也不失情趣。顺便还可以聊聊八卦。 其实我对中正先生基本无感。小时侯被洗脑,洗出来的老蒋是一副匪相。后来读了一些书,才知道其实老蒋先生也是个伟岸男子,英武不掩儒雅。面相上说他是龟相,也就是王者相。好巧不巧的,遇到个对手偏偏是男生女相,即帝相,还专克龟!真是"既生瑜何生亮"!一对冤家一世相斗,终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各自躺进各自的堂。可怜草芥百姓,被他们折腾得同室操戈,同胞相戮。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一生隔海相望,终不得团圆。这笔帐,怎么算呢? 倒是小蒋先生,我对他敬慕有加。我认识的台湾朋友都爱他,说他开明亲民且有行动力。我更倾慕于他的人生理想。他用自己手中的集权,彻底终结了蒋家王朝,奠基了平等的公民社会。在我的字典里,这就是进步,这就是了不起! 夜色渐退,东方渐明。"君看云薄处,曦影如隔绡。" 晨光熹微里,花蘸露明,鸟吟风轻,处处平和欢喜。变幻的光影中,那几座建筑逐一显现,自是庄严华美。诺大的广场上,出现了零星几个晃动的人影。他们在晨练。 天光大开。太阳开始发热。我们转向绿荫街巷,开始无目的的闲逛。路过一家大饼油条店,据说是当今网红。经常需要排队个把小时。这会儿六点刚过,队伍里只有十来个人。那就排吧!坐下来吃早餐的,大多是学生或者小白领。都有点睡眼惺忪,但咀嚼快速。这家的大饼酥软,油条松脆,真是绝配!那碗咸豆浆,絮絮的,加了香菜和榨菜,飘着几朵老油条。很是醒胃。 呵,台北, 早上好! 12个小时飞行,到达台北桃园机场。
第一感觉是闷和热。快速脱掉外套,一件T恤刚刚好。转眼看看周围的同胞,或者穿厚夹克,或者穿薄羽绒衣,且都安之若素。不禁暗自忖度自己是不是太过彪悍了? 台北的捷运(就是地铁)整洁有序,一班车就直接送我们到了酒店的地下。可是从地下升到地面,就不那么直接了。转了N道弯,上了N个扶梯,问了N+1个小帅哥,才终于进到酒店大堂。一身汗! 别批我性别歧视啊!台湾小美女们的口音都温婉纤弱,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我见犹怜,实在怕累着她们。小帅哥们斯文儒雅,底气要稍微充足一些。老身我比较听得明白。而已! 住处安顿好,逛吃即刻启步! 永康街是条美食街。招牌就是鼎泰丰。作家韩良露说,这里有"文化的幽光,却可让旅人照见心灵,看见台北不一样的价值。" 这个幽光,加上美食,太吸引我了! 华灯初上。除开鼎泰丰的长队,永康街里还算清静。嵌着青苔的街沿步阶,隐在店铺的灯光里,幽幽的,有点时光迷离的意思。咖啡馆,茶叶铺,甜食店,面饼摊,手艺坊,都门面素洁,安静地等着客人。几处老房子,廊檐斑驳,老树虬枝。脱漆的门窗里透出暖暖的光。"世间几见劫灰飞,老屋依前对落晖"。我喜欢亲近老房子老院落,它们予我心安。 转角处,迎面一幅大红招牌,"吃饭"!简单粗暴,却直击心灵。拗不过委屈了十多个小时的肠胃,急忙应召而去。这家叫"吃饭食堂",经营怀旧妈妈菜,手法古朴。一客爆香猪肝,端上来酱香焦香蓬勃四溢,肝片厚实软嫩。真是鲜香交织,让人停不下筷子。再叫一碗酱油拌饭。碗中米粒莹润,飘出一缕缕猪油香。扒一口下肚,嗯~,久违的好味道!"谁家野菜饭炊香,正是江南寒食。" 一股踏实的安全感悄然而生。呵 ,也是久违了啊!抬起头看看四周,发现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有酱油拌饭。心中于是更感踏实。看起来苦孩子出身的真是不少呢! 夜阑风轻,不知名的花香时断时续。时差开始显灵,我们精神抖擞。怎么办呢?看那边水果摊上色彩迷人。拎一袋回去作宵夜吧! 不知当初是有意还是无心,居里研究所离圣贤祠非常近,在Rue d'Ulm旁的小楼里。小楼平常,与周围一片同样有着岁月沧桑的楼群比邻,如果不刻意寻找,是很容易忽略了外墙上方的标识,Institut Curie。
说没有明显标示也不尽正确,和Rue d'Ulm相交的僻静横街,是Rue Pierre et Marie Curie,以居里夫妇命名的街道。门牌下的红色纪念牌上写着:三位诺贝尔物理学和化学奖得主领导过的实验室。上面有居里夫人,她大女儿和她大女婿Irène和Joliot-Curie的名字。是的,除了居里夫人,她大女儿夫妇也是诺贝尔得主,获得了1935年诺贝尔化学奖。 老房子的好处是无论岁月如何流转,始终在尘世里有个明明白白的物证,由不得生出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的感慨。在楼前徘徊,走在居里夫人曾踏过的小径,心里多出几分亲近,也有万般感触,霎那间,竟然湿了目。旁边人笑问,巴巴地到此朝圣,可知道镭的英文如何写?听了这话,不禁莞尔,镭自然不会拼,可也自不量力地做过女物理学家的梦呢 。 那是小学四五年级光景,科学的春天来临了,一扇叫科学的门打开了,而在此之前,我们这代人对科学的了解只限于米丘林和巴甫洛夫。仍依稀记得当年读居里夫人传时的热血沸腾,当下立下做物理学家的宏愿。居里夫人求学代,生活窘迫到以胡萝卜充饥,为了和偶像贴近,开始强迫自己吃一直深恶痛绝的胡萝卜。传记中描述居里夫人小屋寒冷,需要穿上所有衣服睡觉,还在被子上压上椅子御寒,就理所当然冬天拒绝换厚被子,全身披挂上床睡觉,以为如此便能成就理想。那真是天真又傻气的年龄。 岁月荏苒,渐渐明白,有初心只是开始,成为物理学家不但需要勤奋,更需要非凡的天分。直至今日,女物理学家仍是我高山仰止的职业。今天来到居里研究所自然有朝圣的意味。 暮春,巴黎难得的晴好日子。居里研究所展室里只有两三个参观者。自古圣贤多寂寞,比起人头涌动的香街和铁塔,这儿从来不是旅游热点。四周墙上是一些图文史料,展示居里夫妇大事年表,还有当年居里夫妇自制的实验器材。展室一部分是居里夫人的当年办公室和实验室,房间不大,大约二十平方,放满了实验器材。空间局促得令人惊讶。当然这比起当年她和皮埃尔发现和提炼镭的实验室要好很多。那儿算不上实验室。一间废弃的木棚,雨天漏雨,夏天闷热,冬天阴冷。没有研究经费,他们自己掏钱购置必备的仪器装置和实验材料。木棚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松木桌和几个炉台、气灯。没有助手,居里夫人必须自己用一根和自己体重体重不相上下的大铁棒去搅动沸腾的沥青铀矿,忍受实验产生的刺鼻呛人的有毒气体。而新元素的发现,新学科的创立就这样诞生。 现在所看到的居里研究所的建立也是历经波折,居里夫妇在获得诺贝尔物理奖后,向巴黎大学要求,建立专门实验室继续更深入的研究。巴黎大学出于扩大学校影响的考量,更希望居里开设一门新专业。在皮埃尔去世,居里夫人接任巴黎大学的教职后,力陈实验室是进一步研究放射性这个新的科学发现所不可或缺的。可巴黎大学仍屡次拒绝了她的建议。一个诺贝尔奖获得者,一门新学科创建人,特别在注重实验的物理领域,连一个可供其进行实验研究的好实验室都没有,听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这种态度连Pasteur Institute科学家们都忿忿不平了,他们表示愿意为居里夫人提供她所需要的工作环境。巴黎大学才在1910年匆忙同意,为居里夫人提供专门的研究所。这是她获得诺贝尔物理奖后的第七年。 居里夫人创立的这所研究所日后成为世界著名四大反射研究所之一,在放射性研究和应用领域卓有建树,走出四名诺贝尔得主。而居里家族本身也成了诺贝尔历史上的居里传奇,算上二女婿的诺贝尔和平奖,居里家族有五位诺贝尔获得者。 居里夫人喜欢自然,喜欢树木葱茏,喜欢绿草茵茵,她和皮埃尔最喜欢的休闲,就是在巴黎近郊骑车,或带着女儿们在大自然里玩耍,培养对生活的好奇心。博物馆后面有座小小的花园,不爱交际的她喜欢在实验的间隙来此小憩,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心血。她手植了菩提树,枫树,开辟了花圃,种上了玫瑰。一战中德国人炮轰巴黎时,她仍买花种花,曾经几发炮弹就落在花圃不远处,让她记忆深刻,记录在她自传里。 午后的花园轻风阵阵,花香袅袅,露台上放着居里夫人的半身像,她面对花园在沉思。身为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女性,为了科研,她面对的是社会对女性的种种偏见和阻碍,也因为她波兰移民身份受到怀疑,甚至不公的待遇。她为了自己的实验得到资助,曾申请成为法国科学院院士,而在一番激烈辩论之后,因为女性的身份,她以几票落选。但就在同年底,她再次以自己的成就,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成了获得两次诺贝尔奖的第一人,也是迄今为止,获得不同领域诺贝尔奖的唯一。她以自己在科学领域的成就,重新定义了女性在社会中能发挥的作用,也启发女性对自身的认识。在她写的《皮埃尔 居里传》里,她没有为自身的不公而愤怒,只是惋惜种种障碍和阻扰,影响了研究上可能的新发现,呼吁社会对科学研究的重视,和对科学工作者的支持。 从中国到美国,职场中也曾遭遇过女性和移民身份所带来的困惑,也曾有过满心的愤怒,无奈和灰心。少时读居里夫人自传,为她的成就而激动,现在则更多体味出她字里行间那些为了突破人为阻碍,而付出的努力和艰辛。现实不总是我们眼中的公平存在,除了上街和抗争,我们也需要有所付出,具备与所要求权益所相称的能力。突然觉得居里夫人内在与愚公移山的类同:以个体一生的努力,也许无法抵达我们的理想国,但代代薪传的理想,是生存意义所在。 而理想坚守从来都是有代价的,为了专注科学研究,居里夫妇一度生活难以为继。当镭被发现,并确定其在医学治疗的作用后,居里夫妇无偿公布了镭的提炼方法,即使清楚利用自己发明获得的经济利益,可以使他们拥有梦寐以求的实验室。她把各类奖金全数捐献给所属的科研机构,自己甘于清贫的生活。他们夫妇都曾被提名授予法国荣誉骑士勋章,淡泊名利的居里拒绝了这一荣誉。正如爱因斯坦感叹那样,居里夫人大概是世上唯一不为名利腐蚀的人。 她在自传中说过:"一个人在条件不甚满意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想办法改善条件,心情愉快地工作。" 外在的条件不能局限内心飞翔的高度。伟大的人和庸碌之辈的区别在于对理想的热情和执着。 1995年 居里夫妇的灵柩被移入圣贤祠,他们是实至名归的圣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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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il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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