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刚被中华民国政府收复後,听我母亲说她正读小学二年级日本教育,很快的又改口开始学中国字。我对母亲的印象就是她很顺从。母亲对我的期望就是嫁个好人家,书读到会识字就可以出社会赚钱帮哥哥凑学费。但是我这位河南父亲既是文官也是武将听到就火冒叁丈,再叁叮咛我,他说:我从大陆来台,身无分文,能给妳的就是教育,一个女人家没有教育就无法与男儿平起平坐,就得听丈夫的,为命是从。有一回我顶回父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大专联考就天天溜到青年公园游泳去!晚餐才缩头缩脑回家,只见父亲做好四菜一汤,满头大汗,见到我豪无悔意,泛黄破洞的汗衫早已汗水淋漓的他突然间激动落泪,随手抓起抹布拭泪,哽噎的说著:妳这孩子怎麽这麽不懂事..........这一幕让我醒悟,决定临时抱佛脚,挑灯夜战为联考ㄧ搏!
父亲也过世14年了.....我从来没告诉他我来丹佛如何自己打工赚到的「第一辆老车的故事」。 搭餐馆油锅同事阿福的顺风车也有个把个月了,一日回到家,前夫把车钥匙交到我手上说:妳已有车执照,外头停在门口那台深蓝色7年车龄,1978年的八缸车是妳自己工作赚来的,那台宝贝是妳的了!我高兴,雀跃,当晚人魂和车魂就飞飘回台湾了。梦里把住在眷村的父亲从厨房拉出来看看我的爱车。我感觉到我在美国的人生就要起步,藉著车轮滑向独立与自由。我终於瞭解「独立」挣钱的尊严与喜悦。 我的爱车有音乐给我听,有冷暖气确保我冬暖夏凉,尤其在落雪天,独自躺在後座椅哼起歌儿来,翘起脚就有一种无名的快乐。那段在台北做贸易公司英文秘书,整天穿著高根鞋,假日跳Disco舞,不然就搭公车到士林夜市啃东山滷鸭头和逛街的小姑独处日子早已不堪 回首;心想,反正离家十万八千里,现在这把灰头塗脸的德性也没人瞧得见! 我总是和爱车对话,下班後人和车到处跑边认路,八缸的引擎声响让我有安全感,它是我的知音,我忠诚的战友。直到一日工作开车路上发生的一场车祸,双方都急抢黄灯,迎面鲜红小车加速,把我和爱车一撞,随著冰天雪地滑转十八呎外,双方车毁人未亡。 那晚爱车没和我一起回家,整晚我辗转难眠,隔日要求前夫带我去废车场,又是飘著细雪的傍晚!我取出车钥匙,发动它,听著它有韵律的声响与颤动,白烟从排烟管缕缕冒升,我轻言细语地对它说:我带你回家吧!只听到前夫冷冷的语调从我背後传来说著:只不过是一台旧车!车门凹陷,修也划不来!等拿到保险钱再买另一台。前夫拉著我的手儘快离开,我的视线始终望著它,雪片开始变大,四处纷飞,湿了我的脸,白了我的髮,不知不觉泪水盈眶........唇边混著雪水和泪水,百感交集,久久不能自己。 一转眼三十年,之後,再也没有任何车能取代我第一辆车带给我的幸福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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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纪珍女士近照 Archives
August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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